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單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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單膝

艾薇低頭, 撫摸過洛林的手臂,在這種放松的情況下,他的手臂肌肉摸起來仍舊是硬的。

“你流了很多汗, ”艾薇說,“是因為痛嗎?”

“脫臼還好, ”洛林說,“應該比某個弄傷手腕的小笨蛋要好很多——別轉移話題。”

艾薇蹲在地上,她就像沒聽到,驚訝地說:“老師, 您的胸肌練得真好看。”

“謝謝, 你的肌肉也很漂亮, ”洛林說,“艾薇, 這個石頭上有你的味道。”

“怎麽可能?!”艾薇一下子瞪大眼睛, “不要詐我了!我明明只握了一下,怎麽可能——呃, 可能——”

躺在地上的洛林發出悶悶的笑聲。

聽起來像一整塊準備做大提琴的雲杉木。

艾薇訥訥地蹲在原地,伸手摸了摸洛林的肩膀:“……對不起。”

“謝天謝地,”洛林嘆息,“我要以為你忘記這三個字如何用中文講了。”

他的聲音很輕松, 聽不出什麽不對勁;艾薇埋頭看,視線所及處,發現他腰腹的傷口面積更大了, 那道猙獰的疤痕邊緣裂開,大約是下墜的沖擊, 本來已經止血的傷口又開始汩汩冒出新鮮血液。

她心驚肉跳,感覺情況未必像他表現出得那樣不安——洛林太鎮定了, 鎮定到好像只是被劃破一道傷口。

他看起來就像哪怕下一秒死掉、這一秒也會雄心勃勃地說沒有問題。

“課堂上應該教過怎麽處理脫臼,”洛林說,“別擔心,我應該比你的搭檔松旭更懂得配合。”

“您好像很喜歡拿松旭和我做比較,”艾薇沮喪,還有點小小的不服氣,“我成績其實比他要好很多吧,您為什麽不拿更優秀的榜樣和我比較呢?比如說您?”

“你認為我可以當作榜樣?”

“不然呢?”艾薇驚詫,“呃,怎麽回事,您好像也沒有我想象中那樣自戀……我以為您會說‘將我當做榜樣是你的榮幸’。”

她甚至在出口前都貼心地為洛林的語言做了假設——

“眼光很好,”他會這樣高傲地說,就算雙手脫臼,洛林也會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,“你那小小腦袋總算有可取之處了。”

艾薇以為他會這麽說呢。

現實中的洛林卻是用了疑問,不是那種意有所指的反問。

真是不可思議,不可思議到艾薇想要解開他軍褲來以唧辨人了。

“我以為你很討厭我,”洛林平緩地說,“畢竟你表達過很多次不滿。”

“就算是親生母女之間也會有爭執呀,有不滿很正常,”艾薇勉強握住他的手腕,洛林骨架大,握她手腕像握小樹枝,輕輕松松,艾薇握他卻非常吃力,又粗又大,一只手只能堪堪握住,另一只手穩穩把控住他肘部,那些課堂上教過的臨時醫療技巧都形成了肌肉記憶,她習慣性地牽引洛林的手肘外展,但在他氣溫的烘烤下,越發意識到,手下的這具軀體和先前練習的截然不同,松旭沒有這麽成熟,他還很清爽——而現在,她觸碰的,是和她有過多次愉悅激烈杏體驗的成熟男性,溫度的烘托下,艾薇甚至忘掉了自己想說什麽,那些語言幹澀地凝在口腔中,像吸入來含有沙礫的幹燥風,“呃……我的意思是,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不產生摩擦的人。”

“你對其他人要比對我寬容,”洛林一針見血,“艾薇。”

“沒有,”艾薇盯著他的身體,竭力不去看那兩個淺粉的點,穩住心態,她細致地將洛林的手臂外旋,掌中的手臂肌肉有力又鮮明,堅韌暖熱,哪怕如今被她掌握著,也總給人隨時會反來控制她的錯覺——她說,“您和我其他的老師一樣值得尊敬。”

“喔,”洛林平淡地說,“所以在基地中’對老師好感度’的調查裏,你只給了我四顆星。”

“四顆星已經很不錯了呀!”

“十顆星制,”洛林提醒她,“你給其他老師基本都是八顆星。”

艾薇叫:“不是匿名投票嗎?”

“……我真的會懷疑你是否完整讀完大學,”洛林沈重嘆息,“到現在這個年齡,你還在相信投票的匿名準則……多問一句,艾薇,你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奧特曼嗎?”

艾薇譴責:“你們辜負了學生們的信任!”

談話間,她推著洛林的手臂內收,又輕輕一旋——成功覆位了,她流的汗一點兒也不比洛林這個“傷員”少。

“別轉移話題,艾薇同學,”洛林註視著艾薇的眼睛,“告訴我,為什麽對我的標準和對其他人的不同?”

“哪裏有那麽多為什麽,”艾薇說,“您當初給我的分數不也是比給其他同學低嗎?是您先對我懷有那種傲慢的挑剔——洛林老師。”

“艾薇同學,你對我也有相當程度的偏見,”洛林指出,他說,“我給你的分數足夠公允……有些時刻,你的確有著超過理智的沖動——”

“哼——”

艾薇氣呼呼地哼了一聲,本打算幫洛林覆位另一只脫臼的手臂,現在直接撂下不幹了。

她站起來,生氣地說:“我發現您的嘴巴比鉆石還要堅硬,都到了這個時刻,還不肯說點柔軟好聽的話。是的,我就是有超過理智的沖動,而且還魯莽、容易熱血上頭——如果我不是這樣的人,現在才不會有人幫您覆位那脫臼的手臂——您就該冰冰冷冷地躺在這無人問津的地方,可可憐憐地躺著、在心裏默默地數著等人來救您——但不會!因為理智又聰明的我才不會從那麽高的地方上跳下來,才不會眼巴巴地跑來幫助您!”

她一口氣說了很多,越說越爽,越說越快樂,一股腦兒把今天遇到的所有糟心事都發洩出來。

洛林說:“艾薇。”

“不要打斷我!”艾薇叫,“不要在我情緒激動時讓我停下——您見過尿尿尿到一半被迫停止的嗎?”

“你的比喻越來越清奇,”洛林無奈,“我第一次見有人將宣洩的談話比喻成小便……你和同齡人說話也這麽不避諱的嗎?”

“是啊,只有和您這樣’德高望重’的’長者’說話才需要捏腔拿調。”

艾薇氣鼓鼓,洛林感覺她的腮像荷花的花苞,這個常常在東方文化中出現的婉約印象,在他視角中,可以用手指戳一戳——

她維持著憤怒的、鼓起荷花花苞的腮:“畢竟我和我的朋友們無話不談、沒有任何隔閡,不用像和您談話一樣,害怕這裏犯錯、害怕那裏犯錯——害怕您扣我的分數,害怕您會卡我的畢業?”

洛林說:“我從不會向學生洩私憤。”

“是啊,”艾薇說,“那您在’老師好感度調查’中的排名是多少呢?”

洛林沈默了。

“就是因為您有時候講話真的很氣人,好多時候您應該多誇誇我、多鼓勵鼓勵我,”艾薇說,“就像今天這樣……算了,我才不要和您說這些,我和您又沒有什麽關系……您就留在這裏吧,就當我沒來過——告——辭!Bye-bye,Auf Wiedersehen!”

“‘Auf Wiedersehen’一般用在比較正式的道別場景,”洛林心平氣和地糾正她,“我們很熟悉了,你可以使用’Tschüss’或者’Ciao’。”

艾薇回了句字正腔圓的“Cao”。

“您真是油鹽不進,”她拋下這句話,憤怒地往前面跑去,“您幹嘛這麽較真!”

深淵底部,璀璨的螢火蟲再度聚集,它們快樂地圍繞著艾薇飛舞,親昵地用發亮的尾部去蹭艾薇,渴望地觸碰著她的臉頰、身體,離得近了,這些散發著漂亮光澤的螢火蟲看起來很像那種絨絨大肚子的蜜蜂,它們積極上下飛舞,映照著前方幽幽亮亮的道路,齊聲模仿著艾薇留給洛林的聲音。

「姐姐!」

「Cao!」

「姐姐!」

「Cao!」

深淵谷底,無數如夢似幻的螢火蟲從沈睡中蘇醒,它們在仿生人死掉的液體中繁衍、生殖、覓食,振動著漂亮的翅膀,跟隨本能,快活地聚集在艾薇身側,貪婪地嗅著她身上的氣味,迷戀到想要飛入她的口腔中、被姐姐吃掉,被姐姐消化、成為姐姐生下無數“小姐姐”的營養飼料。

它們高歌,一路向深淵之上的天空飛去,扇動翅膀,鬥志昂揚地模仿著艾薇的聲音——

「Cao!」

哢吧。

轟——轟——轟——嘭!!!

巨大炮聲將地上的辛藍震得腦袋發麻,意識終於掙脫了洛林那強制休眠的指令。

他臉色蒼白,右眼中的殷紅緩慢地變成熱帶海水的靜謐藍色。

洛林說得沒錯,現在,他“自我意識”越來越重了。

重到可以突破洛林的命令。

辛藍勉強站起身,還沒走出幾步,就嗅到一股蓬蓬松松的烤面包味。

尚未反應過來,有著金色暴躁頭發的松旭驚喜沖來,將他抱起來舉高高——

“哇!辛藍!!!你怎麽在這裏?艾薇呢艾薇呢艾薇呢?我剛剛好像聽到她在罵人了——你聽到了嗎?有線索嗎?啊?你怎麽不說話?怎麽臉紅脖子粗的?咦咦咦咦咦咦?你怎麽看起來快要窒息了?你的眼睛怎麽這麽大?”

“松旭,”松鋒說,“你再用力點,他不僅會崩出眼珠子,還會吐舌頭死給你看,信不信?你快把他勒死了!!!”

松旭松開手,抱歉:“對不起啊辛藍,你一直沒說話,我還以為你能承受得了,對不起。”

辛藍咳嗽了好幾聲,才慢慢地緩過來。

他沒有立刻回答松旭的問題,而是震驚地看著周圍的一切。

紅頭發的茨裏、Green全隊成員、Iris的正副隊長、愛麗絲、郁白……很久沒見到的安雅,甚至還有郁墨。

他現在看起來比屍塊狀態時要健康多了。

縱使洛林告知過辛藍,郁墨的“覆活”會很迅速,縱使辛藍知道,只要有合適的備用軀體,郁墨就能迅速“覆活”。

數字生命,從雲端下載到現實,只要他儲存記憶的雲端庫不被破壞,那麽從某種意義上來講,郁墨就是“永生”的。

他為自己準備的新身體顯然比上一個更好,連那種後期稍稍烏紫的嘴唇都變回了健康、正常的紅色,看來,這具新身體的心臟很健康。

郁墨微笑著和辛藍打招呼:“又見面了。”

辛藍問了腦袋最幹凈無邪的松旭,頭痛極了,他明白為什麽洛林在授課時那麽嚴肅、不悅了——現在的辛藍也要被這些年輕人氣得抓狂:“你們來這裏團建嗎?”

“啊?不是呀,”松旭解釋,“阿謝爾將軍的心臟突發疾病,藥物急缺,聽說這邊曾經有個很大的藥物實驗室……”

“剛好,”郁墨說,“先前辛藍不是說,這邊遇到一些麻煩,需要一些威力大的炸藥來炸開通道嗎?”

辛藍保持住文質彬彬,假裝從沒有解剖過他:“哦?什麽時候?抱歉,我有些記不清了。”

“記不清也沒關系,”郁墨溫柔地說,“我記得了,您當時是這麽說的。”

旁邊始終沈默的安雅出聲,她顯然並不那麽信任郁墨,目光炯炯地望向辛藍,確認:“是真的嗎?”

辛藍明顯感受到安雅氣質的改變。

三年前,安雅就曾倨傲、冷淡地告訴辛藍,她想要和洛林結婚,問辛藍,多少錢可以收買他、可以讓辛藍悄悄給洛林下藥?

辛藍被她的大膽倒吸一口冷氣。

現在的安雅,倨傲冷淡的表情被軍隊磨滅了不少,但那種骨子裏的唯我獨尊一點也沒少。

只是更隱蔽了。

如今的辛藍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安雅,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,只在洛林這裏狠狠地碰過壁。

他不確定安雅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,只希望最好不是針對艾薇——在此之前,辛藍沒有聽說過安雅怎樣對付她的“情敵”,因為安雅大小姐不會留下任何的競爭者,無論是工作,還是其他。

“……當然是,”郁墨笑,長長的睫毛下,眼睛更接近那種綠色澄透了,他銀色長發上系著一根繡滿常青藤、邊緣墜著0001號的發帶,隨著他的呼吸輕蕩,好似已經和他本人融為一體,“赫克托上將大公無私,是因為炸藥不夠,才派遣我去尋找炸藥……只是定位儀失靈,我迷了路,才會誤打誤撞地撞到阿謝爾的車。”

安雅對這番說辭無動於衷。

她已經聽過一遍。

辛藍仔細審視著郁墨,還有其他人,眼中的芯片飛快分析面前所有人的表情,松鋒和松旭都沒有腦子、只要聽,就會信;Green隊的人比較遠,看不清他們的表情,只有蕩蕩投來懷疑的視線;Iris的隊長容齊在看愛麗絲,滿眼睛都是她好香啊好想和她作艾這次時間一定會堅持長些;郁白面無表情,愛麗絲倒是看向辛藍,眨眨眼——我還沒試過和人類制作的仿生人作艾呢有興趣嗎?

至於一直沈默的茨裏,他看起來很煩躁,在用力摘身側一棵植物的葉子。

洛林死、洛林活;洛林死,洛林活;洛林死、洛林活……摘到最後一片,洛林死。

茨裏不滿意地將手移到旁邊新的植物,重新摘。

洛林活、洛林死;洛林活……

已經被摘禿了一百二十棵小草。

辛藍收回視線。

郁墨還在溫柔地說:“肯定不是因為介意我是艾薇的初戀、才會嫉妒到想要殺掉我——對嗎?”

“嗯,”辛藍說,“是這樣的。”

安雅將他的話語理解為對郁墨說話的讚同,她仍舊抿著唇,這個表情讓她看起來嚴肅不少。

“所以,”她問,“洛林呢?”

——辛藍解釋,他和洛林誤觸電擊機關,之後,他失去意識,什麽都不記得了。

安雅的視線掃過辛藍單薄文弱的身體,意味非常明顯。

顯然,現在的她已經看不上這些柔柔弱弱的男性了,甚至有些輕蔑。

蕩蕩的嗅覺靈敏,他嗅過這裏的痕跡,斬釘截鐵地說,洛林就在這個通道裏面,艾薇也是。

這裏有他們大量的氣息。

安雅意外地看了眼這個穿兜帽衛衣、遮住上半張臉的少年,感覺軍犬還是很有必要存在。

“就在裏面,”蕩蕩仔細地嗅嗅,“赫克托上將好像受傷了……我聞到了血腥味,還有艾薇。”

茨裏冷笑:“這真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的好消息。”

蕩蕩仰起臉,神色漸漸嚴肅:“艾薇也會受傷。”

聰聰尖叫:“艾薇!”

安雅一把推開聰聰,問蕩蕩:“洛林傷得重不重?會傷到生命嗎?傷在哪裏?影響正常活動嗎?”

蕩蕩轉過臉,兜帽將臉龐蓋得嚴嚴實實,不太想和安雅說話,對方那如辣椒般的氣息刺激到了他,讓蕩蕩很不舒服。

還是郁墨出面,打斷了安雅的咄咄逼人。

“好了,”他說,“我們現在的目標難道不是救人嗎?只要找到洛林,找到藥物,一切都會解決……不必擔心。”

辛藍沒有和這些人說話,人類的聲音和豐富的感情吵到他頭痛。他快走幾步,單薄身體穿過傾塌、碎裂的通道,第一個走到那富麗堂皇、寬敞明亮的商場中。

穹頂是一整塊虛幻的大屏幕,播放著仿真的白雲、碧空,做出虛幻的藍天晴日。

旋轉木馬還在唱著那首童謠:“……有天爸爸喝醉了,拿起了斧頭走向媽媽……”

安雅皺眉:“什麽東西?”

話音剛落,音樂聲驟然停下,方才那個華麗又完整的木馬轉了過去,一個巨大的、殘破的木馬穩穩停在眾人面前。一股腐爛的屍臭味從破損的木馬內部緩慢往上移動,像一股有毒的霧氣,安雅立刻提醒眾人戴上防護面罩,繞開這裏走。

“一定是某種遺留的生化武器,”安雅叫,“我們最好——餵——那個誰——”

被叫做“那個誰”的蕩蕩,非但沒有佩戴防護面罩,反倒像個靈敏的猴子,三下五除二,輕松地翻越、爬上那殘破的木馬。

他低頭看了一眼,用力吸一口氣。

再睜開眼。

“艾薇在下面,”蕩蕩說,“現在還是完整的艾薇!”

松旭沖了過去,一把甩掉防毒面罩:“艾薇?!”

“別傻了,那麽臭,你還能聞到什麽?”安雅說,“回來,這種氣體說不定有毒——”

說話間,那深淵裏往上沖出一群螢火蟲,尾巴掛著明晃晃的小燈籠,飛行隊伍好似優雅的一條長長綢帶。

安雅後退一步,她不認得:“哪裏的變異臭蟲?天啊,一定是受到核輻射影響——說不定還是核廢水中長大的,那個誰,你快過來!”

“赫克托上將也在,”蕩蕩說,“他的氣味和艾薇糾纏在一起,我快分不清了。”

辛藍閉上眼睛。

他真希望兩人不是在下面作艾。

Green隊的成員互相看了看,都感覺到安心;赫克托上將的實力毋庸置疑,艾薇和他在一起,一定是安全的。

松旭也松了口氣,眼巴巴看著深淵;松鋒表情很僵,站在原地,一動不動;紅頭發的茨裏還在煩悶地摘葉子,洛林活,洛林死;洛林活,洛林活,洛林活……

安雅變了臉色:“洛林在下面?”

她猶豫著,防毒面罩蓋在臉上,停了很久,她才邁出一步:“我命令你們,立刻下去,將赫克托上將救上來!”

“喔,不能全下去,”郁墨表情沒有變過,“赫克托上將曾經給了我一張地圖,關於這裏實驗室的位置。”

辛藍看著他謊話連篇。

這個家夥太恐怖了,甚至有選擇性地封閉記憶——辛藍讀取了他的大腦,都沒有發現什麽關於實驗室的地圖!

“現在,”郁墨說,“我們需要兵分兩路,一部分人跟我去實驗室取藥、另一部分下去救洛林和艾薇……你們認為呢?”

腹部閃閃發亮的螢火蟲不在乎人類的情感,它們在殘破的木馬中旋繞一周,又忠誠地俯低身體,沖向深淵底部,扇動著翅膀。

「姐姐!」

「姐姐!」

……

深淵裏,走出幾十米遠的艾薇,才聽到身後洛林的嘆氣聲。

“艾薇,”洛林說,“回來,我需要你。”

艾薇說:“現在我不需要你,您批評我,我現在非常生氣!”

“……我很欣賞你的’沖動’,”洛林嘆,“能否給我將話說完的機會……嘶。”

他蹙眉,忽而吸了一聲冷氣。

這聲音讓艾薇立刻停下腳步,她緊張地跑過去,有草稈劃過大腿,她也不在意:“您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,”洛林緊皺眉頭,慢慢地說,“我知道你沖動,容易感情用事,輕而易舉就會熱血上頭,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——”

艾薇撿起剛剛砸他的那塊石頭,比劃了一下,思考著怎樣在不傷害他牙齒的情況下,將它塞到對方口腔住,堵住他那討厭的嘴。

“但這些也組成了現在來救我的你,”洛林說,“你沒有說錯,艾薇,因為有了這些,你才是你。”

艾薇放下石頭:“我都快分不清您說的是好話還是壞話了。”

她很快地將洛林另一個脫臼的胳膊覆位,想要扶他起來:“您哪裏不舒服?”

艾薇的動作很迅速,她甚至不想大面積地觸碰洛林的身體。這具完全契合審美的身體太棒了,先前作艾時,常常被茶到失神,緊張和快樂到冒汗,以至於艾薇甚至沒有像現在這樣、安安靜靜、穩穩妥妥地觀察他。幫他覆位手臂的過程甚至比作艾時還要讓她激動,心臟不聽話地跳啊跳,她的呼吸都討厭地亂了好多——

她真的沒辦法拒絕洛林的軀體,尤其是和松旭截然不同的、成熟性感的肌肉,那些猙獰的傷疤看起來就像冰激淋上的碎碎芒果、咖啡上的雪頂奶泡,讓他看起來更好吃了。

“沒什麽,”洛林起身,他誇,“技術不錯,不愧是這一屆綜合評分最高的學生……大腿的傷哪裏來的?”

艾薇楞了一下,低頭看,吃驚地發現自己的軍褲竟然破損了。

傷口在大腿附近,很明顯的一道,翻開的布料裏,是一道微微的、細長的傷痕。

“剛剛是被草桿劃了一下……”艾薇難以置信,“它威力這麽大嗎?”

洛林單膝跪地,手指按在她破損的軍褲邊緣,嚴肅地看著那塊傷口。

“流血了,”洛林說,“這裏的植物很奇怪。”

“……能有會說話螢火蟲的地方,植物肯定奇怪,”艾薇不安,“它有毒嗎?我現在沒有任何感覺……”

正常情況下,被劃破到流血程度的傷口,一定會有疼痛感。

但她什麽都感覺不到。

只有洛林按住她大腿的溫熱手指,還有他身上那好聞的味道,像一場迷離夢。

艾薇真的要懷疑這裏的空氣有致幻劑了。

“不確定,”洛林俯身,“別擔心。”

艾薇說:“中毒的人是我哎,這個時候就不要再說什麽——唔!!!”

她短促而急切地咽了一口呼吸。

洛林的唇貼靠在她大腿上,目光嚴肅,神情冷淡地吮吸著那道傷口。

她說不出條理清晰的話語了,手足無措地按壓在洛林頭頂,撫摸到他的頭發,屬於他的黑色卷發在她指縫中糾纏,艾薇小聲:“……老師……”

洛林沒說話,他仍保持著那個姿勢,只是微微側了側臉。更重了。

艾薇所有血液都要順著傷口被他口及走了。

不遠處,一根長長的繩索放下,搖搖晃晃地吊著幾個人,正艱難而謹慎地順著繩子往下。

松旭視力最好,一眼看到,驚喜極了:“啊!我看到艾薇了!她還好好地站著,面前是洛林,呃,為什麽洛林老師要單膝跪在她面前?好像還捧著她的身體,在親她肚子嗎?”

松鋒不舒服地陰陽怪氣:“親肚子?肚子和排洩物離那麽近,真是不同尋常的愛好——就算是給我幾十萬,我也絕對不會碰別人肚子。”

“單膝跪地?還貼著小腹?是在求婚嗎?”茨裏說,“真不容易,洛林這輩子還能向人下跪?假的吧?建議先殺了看看是不是他本人。”

辛藍若有所思。

他能感受到名為感動的情緒在芯片裏跳四只小天鵝。

主人,您終於能收起銳利的語言,對艾薇說那些甜言蜜語了嗎?

“求婚?”安雅黑著臉,斷然拒絕,“不可能,洛林那麽傲慢的人,不可能和前妻覆婚。”

“是啊,”松旭說,“事情不會發展到那麽糟的,往好處想,說不定是老師在為艾薇口口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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